“玛丽塔,”他从鼻子里哼哼。 “你告诉我你的女儿是一个美人儿,但你忘了告诉我,她是这样一个精致美丽的小东西。我敢说,我从没有看到一个女人,嘴唇像她这样鲜嫩,眼睛像她这样热情,身体像她这样结实而精致”。
西瑞斯的母亲把一只手按在她的心脏的地方,叹了口气。 而西瑞斯觉得她简直要呕吐了。她把手攥成拳头,把手臂从她母亲的抓握中抽了出来。
“也许我应该再问你要多一些钱的,既然她这么让您高兴的话,”西瑞斯的母亲说着,眼睛里似乎有不舍。 “她毕竟是我们唯一心爱的女儿。”
“我愿意为这样的美丽付更多的钱。再给你五个金币,足够了吗?”他问道。
“你是如此的慷慨,”她母亲说。
布拉库老爷缓步到他的马车上去拿金子。
“父亲绝不会同意的。”西瑞斯冷笑道。
西瑞斯母亲威胁的向她走近一步。
“哦,但这的确是你父亲的主意,”她母亲厉声说道,高高地扬起她占了半个额头的眉毛。西瑞斯知道她这是在撒谎——每当她这样扬起眉毛,就说明她在撒谎。
“你真的认为你的父亲爱你胜过我吗?”她母亲问。
西瑞斯眨眨眼,不知道这两者有什么关系。
“我永远也不会爱那种认为她比我更好的人。”她补充说。
“你从来没有爱过我?”西瑞斯问,她的愤怒演变成绝望。
布拉库老爷手里拿着金子,摇摇摆摆地到西瑞斯母亲面前递给她。
“为你的女儿花的每一分钱都是值得的。”他说。 “她会是一个好妻子,并且为我生很多儿子。”
西瑞斯咬了咬嘴唇,一遍一遍地摇摇头。
“布拉库老爷明天早上来接你,所以现在进去,把你的东西打包好。”西瑞斯母亲说。
“我不!”西瑞斯尖叫。
“这就是一直以来你的问题,丫头。你永远只想到自己。这些金子,”她的母亲说,将叮当作响的钱包在西瑞斯面前晃了晃,“能让你的兄弟活下去,让我们的家人团聚,让我们能够留在我们的家里,修正一下这些破屋漏舍。你难道就不能为大家考虑一下?”
一瞬间,西瑞斯想自己也许是真的太自私了。但后来她才意识到她的母亲又在利用自己对兄弟的爱来玩心理游戏了。
“别担心,”西瑞斯的母亲说着转向布拉库老爷。“西瑞斯会顺从您的。您只需要拿些手段来压一下她,她就会变得像羔羊一般温顺。”
决不。她永远不会是那个男人的妻子或任何人的财产。她永远不要让她的母亲或任何人拿五十五枚金币来换她的命。
西瑞斯狠狠地说,“我永远不会随那个人走的”,并向他露出厌恶的表情。
“不知感恩的小崽子!”母亲喊道。 “如果你不按照我说的做,我会把你的腿打断,你就永远都走不了了。现在你给我进屋子去!”
被母亲殴打的念头又将她深入到五脏六腑的恐惧回忆都拉了回来; 她又想起五岁那年那个可怕的时刻,她的母亲狠狠的抽打她,直到眼前的一切都消失了在黑暗之中。那次殴打带来的伤口,连同许许多多其他的伤口都己经愈合了,但在西瑞斯的心里,那个伤口从未停止流血。而现在,她己经确定的知道她的母亲不爱她,从来没有爱过她,她的心就像被撕开了一个永远流血的大口子。
她还没来得及反应,西瑞斯母亲就己经走上前来狠狠地甩了她几个耳光,打得她的耳朵嗡嗡作响。
一开始,西瑞斯被突如其来的袭击惊呆了,她几乎要向后退缩。但她心里有什么东西向她厉声说,她不能退缩,不能总是像以前那样退缩。
西瑞斯朝着她的母亲打回去,打到了她母亲的脸颊。她出手那么重,以至于她的母亲摔倒在地上,惊恐地喘气。
她的母亲红着脸爬起来,抓着西瑞斯的肩膀和头发,用膝盖顶在西瑞斯的肚子上。当西瑞斯痛苦地佝偻下去,母亲用她的膝盖去踢打西瑞斯的脸,把她打倒在地。
奴隶主站在那看着,他的眼睛睁得大大的,笑着看着母女两争斗,显然正高兴。
尽管受到如此攻击,西瑞斯还是大声的咳嗽着站起来,她大口大口地喘气。她尖叫着撞向自己的母亲,把撞到地上。
一切到今天为止。这是西瑞斯所有能想到的。所有这些年来从来没有被爱过,从来都受到鄙夷和虐待,这让她充满了愤怒。西瑞斯攥紧拳头一拳一拳地落在母亲的头上脸上,愤怒的泪水顺着面颊滚落下来,哽咽失声。
直到最后,她的母亲再也不动了。
西瑞斯每哭一声,肩膀就抖动一下,内心里的所有苦水都顺着眼泪流了出来。她抬头,带着更强烈的仇恨看着奴隶主。
“你这小丫头不错,”布拉库老爷脸上挂着一个诡密的笑容说着,他从地上捡起那袋子黄金,挂在自己的皮带上。
在她还没来得及反应之前,他突然双手抓起西瑞斯,爬进车厢,快速地把她扔进车里,仿佛她是一袋土豆。他庞大的体积和力量让她无法反抗。他一手抓着她的手腕,另一只手臂拿着一条锁链,说道,“我可不会傻到认为你明天早上还会乖乖地待在那里。”
她看了一眼她住了十八年的房子,她一直以为那是她的家。当她想到自己的兄弟和父亲,她的眼睛里充满了泪水。但是,如果她要救自己,在那条锁链锁上她的脚踝之前,她就不得不做出选择。
因此,她聚集了她所有的力量挣脱了那个男人的钳制,飞起一脚踢在他的脸上。他向后跌出了车厢,又滚落到地上。
她以最快的速度从马车上跳下,顺着土路拼命就跑,离开了那个她发誓永远不再叫她母亲的女人,离开了她所认识和喜爱的一切。
第四章
当他端着盛酒的黄金高脚杯时,萨诺斯试图努力在王室成员环绕的环境下维持他脸上的愉快表情。但他不能。他恨这里。他痛恨这些人,他的家人。他讨厌参加王室聚会,特别是那些追捧杀戮的人。他知道国家的子民们过着怎样的生活,他们有多么贫穷。 他了解这些浮华与傲慢是多么的毫无意义,多么地不公平。他会不惜任何代价远离这里。
站在他的表兄弟路西斯、安丽娜和瓦列乌斯 旁边,萨诺斯没有丝毫要参与他们那无意义谈话的努力。 相反,他望着王室宴会的嘉宾们穿着宽袍长服在皇宫花园里漫步,脸上尽是伪善的笑容和虚假的友善。他的几个堂兄弟在修剪整齐的草坪上和放满食物和葡萄酒的桌子旁边奔跑追逐,向对方投掷食物。 有些人则在谈论杀戮之祭中他们最喜欢的场景,边大笑边模仿今天在战斗中死去的勇士。
这里有数百人,萨诺斯想,但没有一个人是值得尊敬的。
“下个月,我要再买三个格斗士,”路西斯,最年长的那个用他吵嚷的语气说着,拿一块丝手帕擦了擦滴在他眉头的汗水。 “斯蒂法努连我付的一半的钱都不值当。 如果他不是已经死了,我就会亲自用剑砍死他。谁让他在第一轮就打得像个娘儿们一样的。”
安丽娜和瓦列乌斯笑了起来,但萨诺斯并没有觉得他的意见有什么趣味。无论他们是否认为杀戮之祭祀是不是一场游戏,英勇的战士和牺牲的人都应该受到尊重。
“嗯,你看到贝努尼斯了吗?”安丽娜问,她的大蓝眼睛说话时又睁大了一点。 “我其实正在考虑要不要买他,但是我去看他排练的时候,他看着我的眼神非常地自负。你能相信吗?”她补充着,气呼呼地又转了一下她的眼珠。
“而且他很臭,像一只臭鼬鼠。”路西斯补充。
每个人都笑起来。除了萨诺斯
“我们没人挑他,”瓦列乌斯说。 “虽然他坚持了那么长时间,太超出我们的预期了。他的体格简直吓人。”
萨诺斯无法再保持沉默了。
“贝努尼斯是整个竞技场体格最好的人,”他插话道。 “如果你不懂的话,就不要再谈战斗的艺术这件事了。”
其他人变的安静起来。安丽娜的眼睛睁得大大的,像个碟子,只顾盯着地上看。瓦列乌斯挺起了胸膛,双手交叉胸前,皱着眉头。他走近萨诺斯,仿佛要向他挑战,气氛立刻紧张起来。
“算了,别提那些妄自尊大的格斗士了,”安丽娜说着,拦在他们中间,试图缓和局面。她招手示意男孩子们走近些,然后低声说,“我听到一个古怪的传言。一只小蜜蜂告诉我的,国王希望有王室成员参加杀戮之祭的竞技。”
他们交换了一个不安的眼神,然后陷入了沉寂。
“也许,”路西斯说。 “但那不会是我。我可不愿意冒着生命危险去参加一个愚蠢的游戏。”
萨诺斯知道他能击败大多数格斗士们,但杀死另外一条生命可不是他想做的事。
“你只不过是怕死罢了,”安丽娜说。
“我才不是,”路西斯反驳。 “收回你说的话!”
萨诺斯的耐心己经用完了。他走开了。
萨诺斯看着他的远房亲戚斯蒂芬尼娅在到处徘徊着,似乎在寻找一个人——可能是在找他。几个星期前,王后曾表示,他注定要和斯蒂芬尼娅在一起。但是萨诺斯并不这样觉得。斯蒂芬尼娅像他其他的表亲一样都被宠坏了。让他与她结婚,他宁愿放弃他的姓氏、他的血统,甚至他的剑。 她看起来很美,的确美丽——她的头发金黄,皮肤乳白,嘴唇鲜红——但如果让他再花一刻钟听她谈论人生怎么这么不公平,他会想把自己的耳朵割下来。
他忙不迭地向旁边的玫瑰花丛中一躲,躲过所有宾客的目光。 但正当他转过拐角,斯蒂芬尼娅突然出现在他的面前。她的棕色眼睛亮亮的。
“晚上好,萨诺斯,”她闪亮地微笑着,大部分的男孩可能对这微笑毫无抵抗之力。所有男孩,除了萨诺斯。
“你也晚上好,”萨诺斯说着绕过她,继续往前走。
她拎起她的及踝长裙,跟在他身后,像是一只讨厌的蚊子。
“你觉不觉得这太不公平——”她开始说。
“我很忙,”萨诺斯的语气一说出来就比他预期的要严厉。 她惊讶地喘了一下。然后,他转向她。 “对不起……我只是厌倦了这么多的舞会。”
“也许你愿意和我一起逛逛花园?”斯蒂芬尼娅说,她走近些,挑了挑右边的眉。
那绝对的是他打死也不想去做的事情。
“听着,”他说,“我知道王后和你的母亲都自认为,我们俩个应该在一起,但是……”
“萨诺斯!”他听到身后一声呼喊。
萨诺斯扭头看见国王的信使走过来。
“国王希望你立刻去瞭望亭找他。”他说。 “还有你,我的小姐。”
“我能问问为什么吗?”萨诺斯问。
“有很多事要讨论,” 信使说。
他过去很少有跟国王对话,萨诺斯想知道这次可能是什么事情。
“当然,”萨诺斯说。
更让他沮丧的是,斯蒂芬尼亲亲热热地搂着他,两人一起跟着信使来到瞭望亭。
萨诺斯到时发现几个国王的顾问,甚至王储都已经坐在长凳和椅子上。他觉得很奇怪为什么他也被邀请了。他几乎对这些谈话提供不了任何有价值的东西,因为在帝国统治方面,他的意见总是与这里的每个人差异巨大。他所能做的最好的事情,他心想,就是不要讲话。
“你们两在一起是多么可爱的一对情侣啊,”他们走进来时,王后带着温暖的笑容说。
萨诺斯抿紧了他的嘴唇,带着斯蒂芬尼娅坐在他旁边。
一旦每个人都坐定,国王站了起来,大家都安静下来。他的国王叔叔穿着紫色的及膝长袍,这是专属于国王的颜色,而 其他人的长袍都是白、红、蓝色的。在他的秃头上顶着一只黄金花冠,即使在他微笑的时候,他的脸颊和眼睛依然是耷拉下来的。
“最近这些平民非常不守规矩。”他说道,他的声音低沉而缓慢。他用国王那威严的眼神慢慢地扫视着所有的面孔。 “是时候提醒他们谁才是他们的国王了,我们要制定更严厉的制度和法则。从今往后,所有的财产和粮食的赋税都将翻倍。”
人群发生一阵惊讶的杂音,随后他们都点头同意。
“这是一个很好的决定,我的王,”他的顾问之一说道。
萨诺斯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向人民征收双倍的税?他长时间混迹平民之中,他知道现在的税已经超出了大多数普通百姓能承受的范围。他曾经看到母亲悼念自己饿死的孩子。就在昨天,他还给一个无家可归的四岁女孩提供了一些食物。那个孩子的每根骨头都在她的皮肤下清晰可见。
萨诺斯不得不看向别处,否则他肯定要出来反对这种疯狂。
“最后,”国王说,“从现在开始,为了打压日益猖狂的地下革命,每一个家庭的长子都将成为国王的军队的仆从。”
在座的人都交口称赞国王英明。
最后,萨诺斯觉得国王还是转向了他。
“萨诺斯,”国王最后说。 “你今天一直都很沉默啊。 说话!”
瞭望亭中的众人都沉默下来,所有的目光都集中投向萨诺斯。 他站起来。他知道他必须说出来,为了那个瘦弱的女孩,为了那个悲伤的母亲,为了那些死活看起来都不怎么重要的生命,为了那沉默无言的人们。他需要为他们发声,如果他不这么做,没有人会这么坐。
“更严厉的法规并不会击碎叛乱分子,”他说,他的心脏在胸膛里砰砰直跳。 “这只会让他们更加肆无忌惮。企图恐吓人民、剥夺他们的自由只会迫使他们起来反对我们,迫使他们去参加革命。”
有些人笑了,而另一些人则在窃窃私语。斯蒂芬尼娅拉拉他的手,示意他不要再说了。但是他挣脱了她。
“一个伟大的国王应该使用的爱而不是恐惧来统治他的臣民。”萨诺斯说。
国王给王后恨恨的一瞪。他站起来走向萨诺斯。
“萨诺斯,你敢说出来,是个勇敢的年轻人,”他说,把手放在他的肩膀上。 “不过,你不是说过,你弟弟难道不是惨遭这些人的毒手,同样一批人,那些自由人?”
萨诺斯红了眼。他的叔叔怎么敢如此轻率地提起他弟弟的死?多年来,萨诺斯已经学会在哀悼他的兄弟时隐藏起自己的悲痛。
“那些杀死我弟弟的人并没有足够的食物养活自己,”萨诺斯说。 “一个绝望的人会采取孤注一掷的措施。”
“你是在质疑王的智慧吗?”王后问。
萨诺斯无法相信没有其他人站起来反对。难道他们看不出这是多么地不公平吗?难道他们不知道这些新的法律只会替叛乱火上加油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