亞歷克睜開雙眼,舉頭一看,發現有一棵樹和別的大樹有點不一樣,樹枝更彎曲、更多節,離地面也近一些,只要他助跑起跳就能剛好抓住。他不知道威爾霍斯狼獸懂不懂得爬樹,但這當兒他已別無他法。
「抓住那樹枝!」亞歷克一指,向馬可喊道。
他們一起奔向大樹,後頭威爾霍斯狼獸正逼近,但尚有數尺之距。他們沒有停下來,各自跳起來抓住樹枝,把自己拉扯上去。
樹枝上有雪,亞歷克的手滑了一下,但勉強撐住了,然後把自己拉上去,抓住另一根離地數尺的樹枝後,隨即拉住另一根再高三尺的樹枝,而馬可在他旁邊。這是他爬樹爬得最快的一次。
威爾霍斯狼獸追上他們,凶猛的吼著,嘗試跳上去用利爪抓住他們的腳。亞歷克感到腳跟有暖暖的口氣,立即把腿縮起來。尖牙旋即襲來,只差一吋便咬到他。兩人繼續爬上去,心慌意亂之下,一直爬到離地差不多十五尺才停下來,這個距離相當安全了。
亞歷克終於停下來,用盡力量抓緊樹枝,氣喘吁吁,滿頭的大汗刺著眼睛。他向下一看,祈求威爾霍斯狼獸不會爬樹。
狼獸群仍然在地上跳來跳去,又吼又咬的,明顯不會爬樹,他放下心頭大石。牠們瘋了似的抓著樹幹,但毫無作用。
兩人坐在樹枝上,慢慢意識到他們已經安全了,不禁鬆一口氣。馬可突然大笑起來,嚇了亞歷克一跳。那是瘋子的狂笑,因為放下心來而大笑,為了他們以最不可行的方法逃過必死大難而大笑。
亞歷克想到自己和死亡擦肩而過,也忍不住哈哈大笑。他知道他們仍然身處險境,也知道他們不能離開這棵樹,說不定就此一命嗚呼,但至少現在他們安然無恙。
「看來我欠你一個人情了。」馬可說。
亞歷克搖搖頭。
「還不是謝我的時候。」亞歷克說。
威爾霍斯狼獸凶猛的叫聲令他感到毛骨悚然。亞歷克抬頭看著那棵樹,雙手不住發抖,想要爬得更高,卻不知他們能爬多高,也不知道有沒有方法逃出生天。
亞歷克忽地僵住了。他仰頭時畏縮了一下,感到一股之前所未有的恐懼感。一頭他見過最駭人的生物就在頭頂的樹枝上俯視著一切。這生物足有八尺長,身體像蛇一樣,卻有六對腳,全都有利爪;頭部則像鱔魚一樣,暗黃的雙眼瞇成一條縫,正盯著亞歷克。那生物就在咫尺之遙,拱起背發出嘶啞的聲音,張開了嘴巴。亞歷克驚呆了,那嘴巴大得難以置信,足以把他整個人生吞下去。只見那生物搖動尾巴,亞歷克知道牠準備攻擊,要把他們二人都殺掉。
那生物的嘴巴直接攻向亞歷克的咽喉,他不由自住的尖叫出來,放開了手,跳了下去,馬可也在他身邊。亞歷克一心只想躲過那些致命的尖齒、那巨大無比的嘴巴,希望死裏逃生。
他根本來不及去想樹下有甚麼東西。他正掉下去、亂扭亂踢之際,發現一切已經太遲了,地上另有尖齒等待著他。他扭過頭一看,威爾霍斯狼獸正垂涎欲滴,張牙舞爪;他只能抱著頭任由自己墮下。
左右也是死。
第三章
凱娜緩緩回身走過亞爾戈斯城門,感覺到她父親的人馬眼光都落在她身上,不禁面紅耳熱,羞愧不已。她錯估自己和提奧斯的關係,愚蠢的以為自己能操控他-而事實是他在眾人眼前把她唾棄。所有人都看到她是如此的軟弱無力,無法操控巨龍。她只是一名戰士-不,連戰士也說不上,不過是一名少女,卻帶領她的人民發動戰爭。然而失去巨龍的幫助,他們毫無勝算。
凱娜穿過亞爾戈斯城門回去,感覺到眾人的目光,大家都局促不安,沉默不語。他們現在怎麼看待她呢?她納悶著,她甚至不知道該如何看待自己。提奧斯不是為了她而來的嗎?難道他只是為了自己的目的而打這場仗嗎?她究竟有沒有特殊能力呢?
大家終於把視線移開,凱娜鬆了一口氣。他們繼續搜掠戰利品,忙於收集兵器,為戰爭作準備。他們來回跑動,把總督軍團的厚禮搬上手推車,又把馬匹牽走;有些人則把精鋼製造的盾牌和盔甲扔在一堆,發出噹噹聲。雪越下越大,天色漸暗,他們必須爭分奪秒。
「凱娜。」一把熟悉的聲音響起。
她回頭看見安溫笑著向她走來,不由得寬下心來。他眼神流露出敬意,像往常一樣,如父親般令人安心,教人心頭發暖。他親切的摟著她的肩膊,鬍子下的笑容燦爛,然後他在她眼前亮出一把閃閃發光的新佩劍,刃上刻有潘德夏的標誌。
「很久沒有見過這種精鋼了。」他咧嘴笑道。「全靠你,我們才能有足夠兵器開戰,現在我們有懾人的氣勢,難以對付。」
凱娜像往常一樣,從他的話中覓得安慰;然而她始終不能甩走沮喪的心情,仍然對巨龍離棄她耿耿於懷,困惑不已。她聳聳肩。
「我甚麼也沒有做過,」她答道。「全是提奧斯的功勞。」
「但提奧斯是為了你才回來的。」他回答。
凱娜看著灰濛濛的天空,現已空空落落,心裏琢磨著。
「我沒那麼肯定。」
他們二人定睛看著天空,良久默默無語,只有風聲颯颯。
「你的父親在等你。」安溫終於打破沉默,語氣嚴肅。
凱娜和安溫並肩而行,冰雪在他們的長靴下發出嘎吱的聲音。他們在一片忙亂中蜿蜒的走過庭院,徐徐走過宏大的亞爾戈斯堡壘,經過幾十個她父親的士兵,多年來首次能夠放鬆心情。只見他們一邊大笑著喝酒,和伙伴們你推我撞的鬧著玩,一邊收集兵器和糧食,彷彿是諸聖節的孩子似的。
另外有幾十個她父親的士兵排成一線,傳遞著一袋又一袋的潘德夏穀物,在手推車上越堆越高。另一輛手推車上面堆滿了盾牌,經過時噹啷作響;但盾牌堆得太高了,有幾面掉在車邊,士兵們趕緊撿起來放回車上。她四周的手推車都載滿了東西,正推出堡壘,有些運回佛理斯,其他則根據她父親的指示運到不同的地方去。凱娜看到這景象略感安慰,對於自己發動了戰爭不再如此懊惱。
他們拐彎後,凱娜便看到她父親給手下圍繞著。他們忙著檢查幾十把劍矛,然後交給她父親審批。他回頭看到她走近,便向手下擺擺手,他們便散開,讓他們獨處。
她父親轉頭看著安溫,安溫征了一下,不確定要怎麼做,看來對她父親的沉默甚感驚訝,顯然是要求他也走開。最後,安溫轉身,和其他人一起離開,獨留凱娜和他在一起。她也吃了一驚-父親以前從沒要安溫走開。
凱娜抬頭看著父親,他的表情一派的神秘莫測。那是他身為領袖向群眾展現的神情,感覺遙不可及,而不是她所知所愛的父親那親切的神情。他低頭看著她,她心裏緊張,腦海裏飄過千思萬緒︰他以她為榮嗎?還是對她引得他們發動戰爭而感到懊喪?提奧斯摒棄她和他的軍隊,他是否很失望?
凱娜熟知父親開口前總是沉默良久,於是靜靜等待。如今她再也說不準了,他們之間在短時間內發生了很多變化。她感到自己一夜長大,而他則因為最近的事情而改變;他倆似乎已不知道如何相處。他還是那個自己熟悉而敬愛的父親、那個會在睡前給她說故事的慈父嗎?還是說,現在他只是她的指揮官呢?
他呆立著凝望她,她驀然察覺他說不出話來。兩人之間的氣氛越來越沉重,只有清風颯然而過。夜幕低垂,士兵們開始點燃火炬,火炬在他們背後閃爍不已。終於,凱娜再也難耐沉默。
「你要把所有東西搬回佛理斯去嗎?」她看到一輛滿載劍刃的手推車經過時開口問道。
他似乎從沉思中醒過來,回頭看著手推車。他搖搖頭,仍然盯著手推車,沒有瞧凱娜一眼。
「回去佛理斯便只有死路一條。」他斷然說,聲音沉穩。「我們現在向南行。」
凱娜吃了一驚。
「向南行?」她問道。
他點點頭。
「去艾希佛斯。」他說。
凱娜內心的雀躍難以言喻,想像他們到艾希佛斯去。那是南邊最大的城市,也是坐落於海上的古老要塞。她心裏更興奮了-假如他要到那裏去,那就表示他打算為戰爭作準備。
他點點頭,彷彿看穿她的心思。
「我們已是騎虎難下。」他說道。
凱娜看著她父親,許多年沒有為他感到這般自豪了。他不再是那個在小堡壘中安於現狀、耗盡中年光陰的那名戰士-而是勇於為自由拚命、她曾經熟悉的統帥。
「我們甚麼時候出發?」她問道,想到那將是她首次作戰而心跳加速。
她赫見父親竟然搖頭。
「不是我們,」他糾正她道。「是我和我的人,沒有你的份兒。」
凱娜垂頭喪氣,他的話如利刃刺進她的心臟。
「你要丟下我嗎?」她結結巴巴的說。「即使我們經歷過這一役?我還要做什麼才能證明自己的能力?」
他堅定的搖搖頭,態度強硬,她心都碎了;她知道父親主意已決。
「你要去找你的舅舅。」他說道。那不是請求,而是命令,然後她明白自己的身份。現在她不是他的女兒,只是一名士兵,她心下難過。
凱娜深深吸入一口氣-她絕不輕易放棄。
「我想和你並肩作戰。」她堅持。「我幫得上忙的。」
「你可以幫上忙,」他說。「但那裏更需要你,而且你必須和你舅舅在一起。」
她緊皺雙眉,難以理解他的話。
「為甚麼?」她問道。
他沉默半晌,才嘆了一口氣。
「你擁有……」他開口道。「我不理解的能力,而這種能力是勝負關鍵。只有你的舅舅才知道如何訓練你。」
他伸出手,饒有深意的搭著她的肩膊。
「如果你希望幫助我們,」他續道。「希望救助我們的人民,那你該前往那地方。我需要的不是士兵,而是你,只有你才擁有那獨特的能力。」
她看到他眼神懇切,縱然為了不能與父親在一起而難過,但她在這番話中找到慰藉,同時感到越來越好奇。她不知道父親指的是甚麼能力,也不知道她舅舅是甚麼人。
「那些事情我無法教導你,到那裏好好學習吧。」他補充道。「變得更強,回來幫助我們打勝仗。」
凱娜從他的眼眸中看到尊重,心頭一陣溫暖,不禁精神一振。
「厄爾路途遙遠。」他說道。「要向西北方策騎三天才到達。你必須獨自跨過艾斯卡隆,還得暗中趕路,避開大道。這裏發生的事情很快便會傳遍天下-潘德夏的總督必然震怒。走大道太危險了,你得取道森林。向北直走,找到大海後便不要移開視線,那會是你的指南針。沿著海岸線走,便會到達厄爾。遠離村莊,不要與人接觸。千萬別停下來,別跟任何人說話,更別提你的去向。」
他緊緊抓住她的雙肩,雙眼蒙上陰影,態度迫切,把她嚇倒了。
「你聽清楚了嗎?」他以懇求的語氣說道。「這段旅程對任何男人來說都很危險,更何況是一個女孩子。我無法派任何人護送你,你必須堅強的獨自完成任務。你做得到嗎?」
她聽得出他聲底裏的恐懼,表露出他的擔心和父愛。她點頭回應,對他把如此重任托付給她一人而感到自豪。
「我做得到,父親。」她傲然道。
他端詳著她,終於滿意的點點頭,雙目慢慢噙滿淚水。
「在所有人之中,」他說。「在眾多將士之中,我最需要的不是你的兄弟,甚至不是我最信任的士兵,而是你。只有你才能贏得最終的勝利。」
凱娜一臉困惑,不知所措。她無法完全理解他的意思,正想開口再問,便突然瞥見有些東西接近。
她回頭一看,原來是她父親的馬夫貝樂,像平日一樣掛著微笑走近。貝樂身材肥胖矮小,眉毛濃密,頭髮細長。他照常的大搖大擺走來,向凱娜微微一笑,然後看著她父親,似乎在等他首肯。
她父親向他點點頭。凱娜心裏正納悶,貝樂便轉向她。
「我聽說你要踏上旅程。」貝樂說道,鼻音很重。「你需要一匹坐騎。」
凱娜疑惑的皺皺眉頭。
「我有一匹馬。」她答道,回頭一看,她與總督軍團打仗期間一路騎著的好馬被拴在庭院。
貝樂笑了。
「那說不上是馬。」他說道。
貝樂看著她父親,她父親點頭了。凱娜想搞清楚究竟是怎麼一回事。
「跟我來吧。」說罷,也不等她回答,便突然轉身走向馬廄。
凱娜一臉不解的看著他離開,然後瞧瞧她父親。她父親向她點頭。
「跟他去吧,」他說。「你不會後悔的。」
*
凱娜與貝樂走過鋪滿白雪的庭院,安溫、艾瑟菲爾和維達隨即跟上,急切的走向矮趴趴的石造馬廄。她一邊走,一邊思索貝樂話中之意,不知道他打算為她挑選怎樣的馬匹。在她看來,所有馬匹都差不多。
他們走向宏敞的石馬廄,少說也有一百碼長。貝樂轉向她,高興得睜大雙眼。
「我們統帥的女兒需要一匹駿馬載她馳騁四方。」
凱娜心跳加速;貝樂從不給她馬匹,那是傑出的戰士才能擁有的殊榮,連她兩位哥哥也還不夠資格。她一直夢想再過幾年立下汗馬功勞後便能名正言順得此榮耀。
安溫自豪的點點頭。
「你應得的。」他說道。
「如果你能駕馭巨龍,」艾瑟菲爾笑說。「那麼你絕對可以應付一匹駿馬。」
正當他們漸漸走近馬廄,一小群人開始聚集,加入他們的行列。這些人暫停收集兵器的工作,對她要被帶到何處感到好奇。凱娜的兩位哥哥布蘭登和布拉克斯頓也跟著他們走,一言不發的看向凱娜,眼裡盡是嫉妒的目光。他們很快移開視線,一如以往的心高氣傲,不願承認她的能力,更別說對她說些讚美的話了。可悲的是她竟已習以為常。
凱娜聽到腳步聲,探頭一看,欣然發現她的朋友蒂德蕾也跟著他們走。
「我聽說你要走了。」蒂德蕾走到她身邊說。
凱娜和她的新朋友並肩而行,感到安慰。她想起她們在總督大人牢房的日子中忍受的種種折磨,還有一起逃脫的過程,立即對她生出一種親切感。蒂德蕾所經歷的苦難比她更多。凱娜察看她的臉,雙眼有瘀傷,全身還是散發著受苦受難的沉重氛圍。她想到蒂德蕾不知何去何從,決不能撇下她獨自留在堡壘。軍隊要向南行,蒂德蕾定然會被遺下。
「我需要一個旅伴。」凱娜打定主意,說道。
蒂德蕾看著她,吃驚得睜大眼睛,不覺咧嘴而笑,陰沉的氛圍漸散。
「我正盼著你開口呢。」她答道。
安溫聽到她們的對話,皺了一下眉頭。
「我不認為你父親會答允。」他打岔道。「你可是身負重任的。」
「我不會妨礙她的。」蒂德蕾說。「反正我必須越過艾斯卡隆,回到我父親身邊。我不希望獨自上路。」
安溫抹著鬍子。
「你父親不會同意的。」他向凱娜說。「她也許會成為負累。」
凱娜搭著安溫的手腕,要他放心,態度甚為堅決。
「蒂德蕾是我的朋友。」她說著,要把事情定下來。「我不會離棄她,正如你不會離棄你任何一個手下一樣。你不是這樣教我的嗎? 一個都不能少。」
說罷嘆了一口氣。
「我也許幫助了蒂德蕾逃離那牢房,」她補充道。「但她也救過我啊,我欠她一個人情。對不起,但我父親的想法並不重要。我才是要獨自越過艾斯卡隆的人,不是他。我要和蒂德蕾一起上路。」
蒂德蕾笑了。她上前蹺著凱娜的手臂,腳步帶著驕傲。凱娜想到路上有她作伴而感到快慰,而且她知道不管發生甚麼事,這個決定也是正確的。
凱娜留意到她兩個哥哥也在附近跟著走,不由得感到一陣失望。他們不怎麼愛護她,也不打算提出要護送她上路;他們太愛和她競爭了。他們的關係如此惡劣,凱娜暗暗傷心,但她無法改變其他人的想法。而且她意識到他們不跟去更好,他們只懂得逞強,魯莽行事,只會害她惹上麻煩。
「我本來很想和你一起去。」安溫說,聲音充滿罪疚感。「我覺得要你越過艾卡倫斯並不妥當。」他嘆道。「但你父親比任何時候都更需要我,我要和他向南行。」
「而我呢,」艾瑟菲爾補上一句。「我也想和你同行,但我也被派去和軍隊向南行。」
「我則要在他離開的時候,留守佛理斯。」維達補充道。
凱娜深受他們的支持打動。
「別擔心,」她答道。「只不過是三天路程,不會有事的。」
「當然不會有事,」貝樂走近插嘴道。「你的新坐騎會確保你安全到達。」
說罷,貝樂打開了通向馬廄的大門。他們跟著他走進矮趴趴的馬廄,空氣中充斥著馬匹的氣味。
凱娜跟著他走進去,眼睛慢慢適應昏暗的燈光。馬廄內又涼又濕,隨處聽到馬匹激動的叫聲。她上下打量著馬欄,一排排前所未見的駿馬站於眼前-高大而壯實,毛色漂亮,或黑或棕,每一匹都是頂級良馬,這裏就像是大寶箱 一樣。
「總督軍團把最優秀的馬匹留給自己。」他們走著,貝樂解釋道。他慣常的大搖大擺走過馬欄。他碰碰這匹,拍拍那匹,馬兒似乎因為他的出現而活躍起來。
凱娜步履緩慢,觀察著這一切。每匹馬都像是藝術品,比她見過的馬匹都要高大,集優雅與力量於一身。
「多虧你和你的巨龍,現在這些駿馬都是我們的了。」貝樂說。「你要親自挑選才恰當。你父親已向我下指示,以你挑選的為準,連他挑的都不算。」
凱娜有點不知所措。她細看馬廄,明白到這是千載難逢的機會,突然感到一股沉重的責任壓下來。
她緩步向前走,一邊撫摸牠們柔軟順滑的馬鬣 ,感受牠們的力量,一時間不知道該選哪一匹。
「我要如何挑選呢?」她問貝樂。
他笑而不答,搖了搖頭。
「我一生都在訓練馬匹,」他答說。「也飼養馬。我從中明白到世上沒有兩匹一模一樣的馬兒。有些善於快跑,有些耐力十足;有些則力大無窮,另外也有些是專門載物的。有些馬匹趾高氣揚,不願意載物。對了,還有戰馬。有些戰馬擅於單挑,有些只想戰鬥,有些則是為了馬拉松式的戰爭而專門培育的。有些馬匹會成為你的知己,有些則會背叛你,關係很奇妙。你要呼召牠們,也要等待牠們呼喚你。好好選吧,你的坐騎會永遠伴在你身邊,特別是戰鬥和打仗的時候。沒有駿馬,便算不上出色的戰士。」
凱娜心跳因為興奮而加速,慢慢走過一匹又一匹馬,有些盯著她看,有些別過頭;別的嘶鳴著,不耐煩的跺著腳,還有些一動也不動。她等待著一種感應,但她甚麼也感覺不到,不禁沮喪起來。
然後,突然之間,凱娜感到背後一陣涼意,猶如雷電通過全身,感覺正如一把尖銳聲音在馬廄迥蕩,告訴她那正是她要找的坐騎。那不像是一般馬兒的聲音,聽起來更陰暗,更強大。那聲音蓋過其他一切聲響,就像野生獅子嘗試破籠而出一樣。她既感到懼怕,卻又深受吸引。
凱娜轉身,聲音來自馬廄盡處。忽地,她聽到木頭破開的聲音,馬欄碎裂,木屑紛飛。幾個男人趕過去,嘗試關上破爛的木門。一匹馬不停用馬蹄衝擊木門。
凱娜急忙向喧鬧聲走去。
「你要去哪裏?」貝樂問道。「最優秀的駿馬都在這裏。」
但凱娜沒有理會他,加快腳步,心跳越來越快,那匹馬在呼喚她。
貝樂和其他人趕忙跟上,她已快步走到馬廄盡頭。她別過頭一看,不禁倒抽一口氣。只見一頭野獸站在那裏,看似是馬,卻比其他馬匹高大兩倍,腿粗如樹幹。耳後有一雙難以察覺,但極鋒利的小角。牠的毛色也跟其他馬匹迴異,既不是棕色,也不是黑色,而是深紅色的-牠雙眸也與眾不同,閃出綠光。牠那雙眼定睛看著她,眼光銳利,彷彿重擊著她的胸口,令她難以呼吸,無法動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