凱爾看到洛爾走近了理事會旁的隨侍,並在他耳邊低語。接著,那個隨侍又走到法官面前,跪了下來,在他耳邊低語。
法官非常輕微轉過頭,而那個隨侍直指凱爾。即使離了這麼遠的距離,凱爾仍能感覺到,法官藏在頭套下的眼睛盯著他。儘管他一向什麼都不怕,但這一刻,凱爾感到有點哆嗦。終於,他才見識到了真正邪惡的存在。
隨侍點了點頭,那是凱爾的線索。
凱爾從人群中走出來,然後徑直走到房間的中心。他站在房間中央的小圈裡——指定的站位點。他知道,如果他抬頭看,他的頭頂上將是天花板上的孔,魔環,連接著天空。在白天,它允許陽光灑下來;現在,在太陽下山的時候,夕陽的光線則被過濾了,光線非常微弱。房間裡幾乎都是用點燃的火把照明。
凱爾跪下磕頭,等待他們稱呼他,因為是正確的吸血鬼禮儀。
“來自Blacktide家族的凱爾,”法官宣佈緩慢。“你沒有事先通知,大膽地接近我們。如果你的要求不符合我們的批准,你知道,你將有被判死刑的風險。”
這不是一個問題;而是一個說法。凱爾知道後果。但他並不感到恐懼。
“我知道,我的主人,”凱爾簡單地說,等待著。
最後,在輕微的沙沙聲後,出現了另一個宣告聲:“那麼你說把。你有什麼想請求我們的?”
“我來自另一個時間。兩百年後的未來。”
響亮的雜音立刻充滿了整個房間。隨侍在地上猛敲了三次權杖,大叫一聲:“肅靜!”
最後,房間安靜了下來。
凱爾繼續說。 “我並不是因為一點小事而時間旅行,沒有人會這樣做。我們有緊急事件。在未來,在我生活的年代,會有一場戰爭——光榮的吸血鬼大戰。戰爭從紐約開始,並從那裡傳播。它是吸血鬼啟示錄中,我們夢寐以求的。我們的種族會取得最終的勝利。我們會消滅整個人類,奴役他們。我們也將消滅善良吸血鬼家族,以及所有擋我們路的人。
“我知道,因為我是這場戰爭的領導者。”
房間裡出現了另一陣響亮的雜音,其次是權杖的敲打聲。
“但我的戰爭是不完整的,”凱爾接著喊道。“目前我身邊還有一根刺,一個可以毀掉一切我們取得成就的人,一個可以毀了我們整個種族美好的未來的人。她來自一個特殊的血統,而她也已經通過時間旅行回來了,很可能是為了逃避我。我回來是想找到她,殺了她一勞永逸。直到我殺了她之前,我們所有人的未來仍然不明朗。
“我今天來這裡,是想要得到在您的地盤和時間裡,殺死她的許可權。我也想您的幫助,找到她。”
凱爾再次低下頭,等待著。他的心臟跳得更快,因為他等待著他們的判斷。當然,幫助他將符合他們的最佳利益,他看不出他們會有什麼理由反對。不過話又說回來,這些生物,存活了數百萬年,甚至比他還年長,是完全不可預測的。他完全不知道他們12個人有什麼議程,而他們的裁決似乎總是那樣隨心所欲。
他在一片厚厚的沉默中,等待著。
最後,有一個清嗓子的聲音。
“當然,我們知道你所說的人,”法官用沙啞的聲音說道。“你說的是凱特琳。會成為Pollepel家族的人。但是,她其實是來自一個不同的,更加強大的家族。是的,她昨天抵達了我們這個時代。我們當然知道這個。如果我們想要殺了她,你不覺得我們已經這麼幹了嗎?”
凱爾知道最好的回應方式。他們需要他們的那一點小小的得意。他會讓他們講完。
“但我們確實很佩服你的決心,還有你未來的戰爭,”法官繼續說。“是的,我們很佩服。”
接著,又是死一般的沉默。
“我們將讓你跟蹤她,”法官繼續說,“但如果你找到她,你不准殺了她。你要活捉她,並把她帶給我們。我們寧願享受自己殺害她,看著她慢慢地死去。她將是這場遊戲的完美人選。”
凱爾覺得自己的憤怒沸騰起來。遊戲。當然。這是所有這些病態的老不死吸血鬼永遠牽掛的東西。他現在想起來了。他們把體育館變成一個他們運動的舞臺,讓吸血鬼對抗吸血鬼,吸血鬼對抗人類,吸血鬼對抗野獸,他們喜歡看到所有東西都被撕得粉碎。這真的很殘酷的,在他自己的看來,凱爾很佩服。
但這並不是他想要對凱特琳做的。他希望她趕快死掉。結束。這並不是說他介意她被折磨。但他不想浪費任何時間,留任何餘地,留下任何機會。當然,沒有人逃得過,或從比賽中倖存下來。但在同時,誰也不知道會發生什麼。
“不過,我的主人,”凱爾抗議道,“凱特琳,如你所說,繼承了一個強大家族的血統,她比你想像的更加危險,更難以實現。我請求你允許我馬上殺死她。要不然,太冒險了。”
“你還年輕:”另一名法官說,“所以我們會原諒你猜疑我們的判斷。其他人,我們會當場殺了他。”
凱爾低下了頭。他意識到他似乎有些越線。出來沒有任何人敢反對法官。
“她在阿西西。這是你接下來該去的地方。快去,不要耽誤。現在你已經提到了,我們很期待看她死在我們眼前。”
凱爾轉身要走。
“凱爾,”他們中的一個人喊道。
他轉過身。
首席法官拉下他的頭套,露出凱爾見過最怪誕的臉,滿是不平的線條和疣。他張開嘴,露出猙獰的笑容,現出黃而鋒利的牙齒和亮亮的黑眼睛。他的嘴咧得更開了:“如果下次你不提前通知,還膽敢出現在這裡,那你就是那個被慢慢折磨致死的人。”
第六章
凱特琳飛過如詩般的翁布裡亞鄉間,越過丘陵和山谷,在清晨的陽光下,看著鬱鬱蔥蔥的綠色景觀。她的下面是一個小型農業社區,小石屋的周圍是數百英畝的土地,煙霧從煙囪中升起。
當她向北飛去,景觀發生了變化,轉而看到托斯卡納的丘陵和山谷。她向天際望去,看到了種植在連綿起伏丘陵上的葡萄園,以及帶著大草帽的工人在工作,在清晨梳理著藤蔓,給它們施肥。這個國家真是令人難以置信的美麗,她的一部分希望,她可以在這裡降落,安頓下來,的這些小農場的小屋裡安家。
但她有工作要做。她繼續向北飛,緊緊地抱著玫瑰,玫瑰蜷縮著她的襯衫裡面。凱特琳能感覺到,快到威尼斯了,她覺得自己就像一塊磁鐵,被它吸了過去。她越來越接近了,她越能感覺到,自己的心臟滿懷期望地跳動著;她已經可以感覺到,在那裡,她曾經認識的人們。她雖然仍然不知道他們是誰。她還沒能感覺到迦勒是否在那裡,或者他是否還活著。
凱特琳一直夢想著去威尼斯。她看到貢朵拉運河的圖片,一直想像著自己有一天能去那裡,也許和一個她愛的人。她甚至還幻想過,自己在那些吊船中被求婚。但她萬萬沒想到,自己現在居然這樣來到了這裡。
她飛著飛著,漸漸越來越近,她很震驚,她曾經以為,1790年的威尼斯和21世紀的威尼斯照片有很大的不同。她原來它很可能更小,更欠發達,有更多的農村地區。她還以為,這裡不會很擁擠。
但她很快就意識到,她大錯特錯。
凱特琳終於來到了威尼斯郊外,她吃驚地看到,即使從這樣的高度,低頭看下去,城市和近代的圖片看上去有著驚人的相似。她認出了一些歷史悠久的著名建築,認出所有的小橋,甚至認出運河的每一個拐彎。事實上,她震驚地意識到,1790年和21世紀的威尼斯沒有任何不同,至少在外表幾乎沒什麼差別。
她越想越覺得可以理解。威尼斯的建築不只有100或200年的歷史:它有成百上千年的歷史。她想起歷史課,在她曾經上過的某個高中裡,講到了威尼斯,講到了它的一些建於12世紀的教堂。現在,她希望自己當時有仔細聆聽。她下面的威尼斯,一個龐大的,,有著大規模建築物的城市,並不是一個全新的城市。這兒,即使在1790年,已有數百年的歷史。
凱特琳感到很安慰。她曾以為,1790年會是一個完全不同的星球,她欣慰地知道,有些事情實際上並沒有發生太大的變化。它看起來和21世紀沒什麼差別。她能看到的唯一的區別是,運河的河道裡沒有一艘機動船。沒有快艇,沒有大渡船,沒有遊船。相反,河道裡擠滿了巨大的帆船,桅杆高達幾十英尺。
凱特琳也非常驚訝于路上的人群。她往下飛了一點,距離城市只有一百英尺,她可以看到,即使是現在,在清晨的街上,到處擠滿了人。而且運河的水道裡完全擠滿了交通船。她感到非常震驚。這個城市比時代廣場更擁擠。她總是以為,很久以前的歷史中總是意味著更少的人,更小的人群。她猜測她可能錯了,大錯特錯。
當她一次又一次在空中盤旋,最讓她驚訝的事情,那就是,威尼斯不只是一個城市,不只是一個小島,它是分散在眾多島嶼之中,在各個方向,向數十個島嶼綿延,每個部分都有自己的建築,自己的小城市。而這個島上的威尼斯無疑有最多建築物,而且是最現代最發達的。其他數十個島嶼,似乎也都互相關聯著,是這個城市的一個重要組成部分。
另一件讓她大吃一驚的事是水的顏色:水是發光的亮藍色。它是如此的乾淨,如此超現實,那種水,她可能會以為只有在加勒比地區才能看到。
當她在島嶼上空盤旋,一遍又一遍盤旋,試圖定位自己,找出下降的地方,她很遺憾從未在21世紀看過它。好吧,至少她現在有機會了。
凱特琳也有點不知所措。這裡似乎那麼大的,如此廣闊。她甚至不知道在哪裡安頓下來,甚至不知道從哪裡開始,尋找她可能曾經知道的人——如果他們在這裡的話。她曾經愚蠢地以為威尼斯更小,更古樸。甚至從這上面,她就已經知道,自己可能在這個城市走幾天,也不能從一端來到另一端。
她意識到,如果想在威尼斯島上降落,不論怎麼樣都會非常明顯。這是太擁擠了,沒有辦法以不顯眼的方式降落。她不想讓自己引起如此高程度的注意。她不知道還有什麼其他的家族會在下面,不知道他們的領土意識有多強;她不知道他們是惡意還是善意的;她也不知道,這裡的人類是否會像在阿西西的人類一樣,都在尋找吸血鬼,追捕他們。她最不希望再次經歷的事情就是另一幫暴徒。
凱特琳決定降落,在遠離海島的地方降落下來。她注意到了那些巨大的船上坐滿了人,它們似乎是正從某個大陸出發,她覺得這可能是最好的著陸點。至少,船會帶她進入城市的心臟。
凱特琳落在大陸上某處不顯眼的樹叢裡,距離船隻不太遠的地方。她把玫瑰放下來,她馬上跑到最近的灌木叢裡方便去了。當她搞定以後,玫瑰抬頭看著凱特琳,發出哼唧哼唧的牢騷聲。凱特琳可以看出來,她餓了。她覺得很同情:因為自己也一樣。
飛行讓她累壞了,凱特琳意識到,她並沒有完全恢復過來。她也意識到自己似乎胃口大開。她想要吸血。而不是吃人類的食物。
她環顧四周,發現看不到鹿。沒有時間去搜索。船上發出一聲口哨,她覺得它好像馬上要離開了。她和玫瑰將不得不等等,等以後再去解決。
她砰地一聲落地了,凱特琳很想家,想念Pollepel的安全和舒適,懷念在迦勒的身邊,他教她如何狩獵,他指導她。在他身邊,她總覺得一切都會好起來的。現在,她自己一個人,她沒有那麼肯定。
*
凱特琳往前走,玫瑰跟在她的身邊,她們走到最近的船。這是一艘用長繩斜拉靠岸的大帆船,當她抬起頭,她看到上面完全擠滿了人。最後的乘客們正在沿著坡道登船,凱特琳和玫瑰急忙匆匆朝它跑去,在坡道還沒有被移除之前。
但她卻被一雙結實的手嚇了一跳,那雙手用力地擋在了她的胸前,伸出手阻止了她。
“車票”,一個聲音傳來。
凱特琳望過去,只見一個高大的肌肉發達的男子皺著眉頭俯視著她。他看起來很粗魯,鬍子拉碴,他的氣味從這裡甚至都能嗅到。